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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6 被人夺舍了吧

近年底的时候,乔可南接了一桩伤害案。

委托人是小孩的一对父母,起因是两个孩子在学校走廊起争执,其中一小孩被推下楼梯,额角碰出伤口,估计要留疤痕,父母亲为此忿忿不平,扬言提出告诉。

乔可南把案件研究了下,认为和解会是比较适当的作法,提出告诉费时冗长,而且只能判决让对方背负前科,得不到忏悔,就像一部漫画里讲过的:「法律是无法强制人们道歉的。」

於是合计了一下,乔可南决定找对方的监护人谈谈。

校方很怕此事上报,乔可南允诺他会尽力大事化小、小事化无,才得了地址,找过去,不料竟是一间孤儿院。

南方孤儿院。

乔可南看著大院门外的一小块招牌,心底不免感叹:原来对方家长至今没出面,是因为孩子没父母。

他摁下门铃,一会有人来应门,应该是来帮佣的太太。「呃……您是?」

「你好。」乔可南露出一抹和善的笑,递出名片。「方便的话,我想找谭尚源的监护人谈谈。」

那大妈接过名片,脸sè有点不太好看,大概是听过了相关的事情。「好,您请进。」

乔可南跟随大妈入屋,一路上有许多小房间,好几个年纪不同的小朋友好奇地探出头来,见乔可南一身正经西装,显得很惶恐,随後被年岁较大的招回去。

乔可南苦笑,早知是来这麽一个地方,至少该把颜sè穿得柔和一点。

大妈带他到院长室,院长是个中年男人,样子很和蔼。他请乔可南坐下,乔可南也没迂回曲折,单刀直入,提起来意:「目前我们是希望和解,和解的条件内容如上头所写,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。」

院长戴上老花眼镜,研究了半晌,随即露出困扰表情:「这件事我无法作主……您稍等。」

「好。」

乔可南看他出去,像是打电话,过了一会他进来。「负责这事的人马上就来了。」

乔可南知晓条件好一点的育yòu院都有法顾,看来是找人家了,也好。

他和院长坐在里头等,这时也不适合聊些开心话题,气氛尴尬,在一小口一小口足足喝了三杯红茶以後,救星终於登场──

不,对乔可南来说,那g本是他的灾星。

「打扰了。」听见熟悉的嗓音伴随开门声自背後响起,乔可南不可置信地起身,看著这暌违近一年没见的男人。他肤sè比先前显得黑,使整个人的线条更加锐利,男人一身轻便简装,头发自然垂散,与过往那整齐万分的打扮不同,多了种不羁的落拓意味。

尤其眼神,不再那般地y沉晦暗。

「啊,洐之,麻烦你了。」院长看似松了口气,把空间留给两位律师。

陆洐之坐在院长先前的位置上,乔可南逐渐从惊诧里收神,瞅著男人偌大的变化,心里忍不住想:陆洐之跟这间育yòu院什麽关系?

男人不动声sè,研究了一会乔可南递给院长的和解协议,拿出笔在上头圈画了一番。「和解的金额可以再商量,但道歉不可能,是那小孩自己先出言不逊。」

陆洐之话说得毫无转寰馀地,这令乔可南头皮发麻。拜托,他可不想和陆洐之对簿公堂……

乔可南:「他说了什麽?」小孩的家长没提及此事。

陆洐之薄chun紧抿,显见不太愉快。「他骂尚源杂种。」

乔可南:「原来如此。」

他猜陆洐之会这般不愉,应该是想到了和自己相gan的事。对失去父母的人来说,最恨的就是被人骂没家教,他懂陆洐之与那动手小孩的愤怒,问题是不论如何,人家已经受伤见血,还会留疤。

乔可南:「不道歉是那位尚源的主意吗?」

陆洐之沉默了一会。「是我的。」

乔可南挺意外。

记忆中,陆洐之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。「哦,那我能和尚源谈谈吗?」

陆洐之眉宇一扬,看著乔可南,像是陷入思考。「你等等。」

说罢,他起身走了出去。

乔可南吁口气,掩著心口,疲累地靠在沙发上。陆洐之气场依旧那般强大,就算换了副打扮,还是能轻易教人震慑,这事最好能早点了结,否则真杠下去,很麻烦。

实在不是他想长敌人志气,是他对陆洐之的能力太了解,那人能把风说成雨,能把雨说成风,一来一往,必定得有一番长久纠缠,乔可南暗自敲起算盘,等下最好从小孩身上下手。

他思量著。事实上若不这样,他的心神便会溃散混an得厉害。

台湾很小,法界就一个圈,他想过也许自己会跟陆洐之再相见,却没料竟是为了这样的事。

这算是……尘缘未了吗?

乔可南苦笑,内心百味杂陈。

他不怨了,越怨代表他越放不下,可还是有种本能的排拒徘徊在他身体里,就像抗体,告诉他,他曾为某个叫陆洐之的男人遍体鳞伤,必须警戒。

过陆洐之带了个七、八岁的小孩进来,看来就是那位「尚源」──小小孩年纪虽小,模样却很倔强,瞪著乔可南,当他是敌人。

乔可南毫不介意,友善地笑了笑:「坐。」

谭尚源先看了陆洐之一眼,显见很仰赖,陆洐之点点头,他才默默坐到乔可南对面的沙发上。

乔可南:「是他先骂你的?」

谭尚源一愣,点点头。「他骂我杂种。」小孩子显然心灵受伤了,表情很气很怒,又有一点儿哀怨。

乔可南:「哦,这样的话,是他不对。」

小孩跟陆洐之都愣了。

乔可南朝一脸傻呼呼的孩子一笑。「可是啊,君子动口不动手,他动了口,你却动了手,谁比谁小人?他跌下楼梯了对吧?今天运气好,只是额头被撞破,如果腿断了呢?如果一个不小心,撞到脊椎,也许他往後再也不能走路了……」

谭尚源吓到。「哪、哪有这麽严重……」

乔可南:「所以你运气很好啊,他骂你,你可以不痛不痒,举个例子来说,狗对你汪汪叫,你会打狗吗?不必要嘛。你打回去,那人真的怎样了,你一辈子都会有负担,何苦?你道歉不是因为对不起他,而是为了对得起自己,警惕往後多小心,懂吗?」

那小孩听得一愣一愣,反倒是陆洐之在旁,渐渐缓下了面sè,他抚了抚自己左手腕上的东西,拍拍谭尚源的头,跟乔可南道:「我们会再好好商量。」

乔可南一听,就晓得有馀地了,不禁松了口气。「那就麻烦了,金额的部分我也会去回报。」

乔可南收了东西,起身要走,这时谭尚源拉了拉他的外套下襬。「大哥哥……」

「嗯?」

谭尚源一脸紧张地搓了搓手。「他……他没事吗?」

看来小孩儿良心不安了。

乔可南笑笑,蹲下身了他的头。「目前看来是没事,不过其他的我也不敢肯定了,往後人家说什麽,想像一下他不是人,你听不懂畜生的语言,就不会生气,倘若真要动手,你得让人家揍几下,这样大家都有伤,谁也不欠谁。」

谭尚源闻言,嘴巴眼睛傻傻地张大,接而灿烂一笑:「大哥哥,你好有趣。」

乔可南脸热,心想你大哥我在路上就叫joke呢。

目前看来应该能乐观解决,那今天就不算白跑一趟,乔可南心里庆幸,转头就发现陆洐之一双眼目正紧盯这儿,也不知看了多久。

那感觉令他不大自在,正想告辞,陆洐之却过来道:「我送你回去。」

「不用……」

陆洐之:「我想和你谈一下关於这次的事。」

乔可南忖了忖,若是为了公事,没办法,他一身正装加上不善来意,早已让育yòu院里其他孩子心神紧张。乔可南只好道:「那我们先到外头。」

两人走出育yòu院,乔可南:「就在这儿谈吧。」

陆洐之不为所动。「我赶时间,送你刚好顺路,我还得去其他地方。」

「……好吧。」乔可南懒得唧唧歪歪,他自认对陆洐之很坦然,坦然到同坐一台车也无所谓,他猜陆洐之不会对他做什麽了,真做了……揍他啊,还不简单?

男人的车还是那台黑sè奥迪,乔可南熟门熟路地系上安全带,陆洐之发动车子,手握方向盘,乔可南这才发现他左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,很意外,他记得男人不信神佛的。

这个宁可我负天下人的人,他信的,一向只有自己。

一路上没人说话,乔可南隐隐察知他所谓的有事要谈仅是藉口,更不想开口,车内空气略显窒闷,乔可南开了车窗,x中那股徘徊不去的郁闷感,才终於缓了一些。

直到乔可南家到了,陆洐之才递出一张名片。「有任何後续直接联系我,穿这样跑去育yòu院,孩子们会吓到。」

乔可南苦笑接过。「我知道了。」

「嗯。」

乔可南解开安全带,打开车门出去,陆洐之落下车窗,两人隔著半扇窗hu对望。他忽然很想问那间育yòu院跟男人什麽关系?见他这般处处维护,是不是他成长的地方?

乔可南正在走神,忽听陆洐之道:「尚源他……脾气有点冲,你今天说得很好,如果……」

陆洐之话说到一半停了,乔可南眨了眨眼。「如果?」

「没事。」陆洐之无奈地扯chun。如果当年,也有个这样的人愿意温柔地开导他,很多事是不是都会不一样?

但这问题没有答案,他的人生也已经铸成,不必再追究源头。陆洐之拉上车窗,把那眷恋的身影隔离在外,开车走了。

乔可南始终愣愣地站在那儿,心思紊an,陆洐之的变化显而易见,令他感到迷惑,他好像变成了和自己想像中完全不一样的人,为什麽?有什麽改变了他吗?

他明白自己该到此为止,不关心、不注意,然而……

他问菊花黑:「坑这一年到底怎了?」

他把自己今天遇到的事向菊花黑提了一遍,joke男:「他好像不是我认识的坑了,以前像黑dong一样,冷冰冰的看不见底,现在……好像吞了什麽奇怪的玩意,运作方式都变了,甚至还有一点闪闪发亮的东西,害我眼睛疼。」

他想起陆洐之的目光。

过去那人的双目总是y沉,像与这世间隔了一道藩篱,不愿亲近也拒绝别人亲近,幽冥空寂,一整个言小男主的苦情模样,现在却多了很多内容,他读不懂,分明知晓不是自己的世界,却仍有股冲动,渴望探知。

他明白,这样很危险。

他已经走错过好几次路,接下来的人生,实在很想平稳一点地走。

他正打算敲说「算了,当我没问」,菊花黑却在这时送来消息:「那孤儿院,应该是他资助的吧。」

joke男:「蛤?」

菊花黑:「好像你刚回来不久,他消失了一段期间,回来就把房子卖了,剩下的钱大部分都用在捐助流浪儿跟孤儿院上头,他也兼了满多慈善机构的法顾,总之现在的陆洐之不是魔头,而是大善人了。」

joke男:「……」

他看得目瞪口呆,不敢置信,那个陆洐之,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陆洐之,变成造桥铺路的大善人?????

joke男:「那个……他被人夺舍了吧?」

47 童话都是骗人的

除了夺舍,乔可南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理由,可以让一个人变化如此巨大了。

周旋了一个月,两方终於桥好和解金额,道歉的地点约在市区一间咖啡馆,陆洐之带著谭尚源出现,乔可南忍不住偷偷觑了他好几眼,这阵子两人在电话里相商,好几次他都差点脱口:皇上,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?

耶……好像不对了,应该是问他还记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吧。

输人不输阵,谭尚源今天显然被打扮过,样子很j神,他一来就走到那位被打的小孩面前,很诚恳地鞠了个躬:「对不起,我不该打你。」

小孩子还没变声,这气势十足的语tiáo搭著那软嫩童嗓,倒是让人心里先软了几分。

那受伤的小孩撇了撇嘴,显然还想说些什麽,但碍於人家背後的陆洐之像座门神,也不敢多吭,看了妈妈一眼,嗯嗯啊啊地勉强接受了道歉,事件算是圆满落幕了。

家长带著孩子回去了,说之後会去事务所处理帐款事宜。

乔可南总算搁下了心,他揉了揉谭尚源的头。「表现很好喔,哥哥给你买糖吃。」

谭尚源猛地挣扎。「我已经不吃糖了啦!」

「哈哈。」

小孩子就是有趣,乔可南不厌其烦地玩弄了一会,陆洐之开车过来,要把谭尚源送回去,小孩子仰头,瞅著青年,眼神又闪又亮:「呐呐,乔哥哥,你下周有没有空?我们要办说故事比赛喔,你要不要过来看?」

乔可南:「呃……」

「来嘛来嘛。」

说自己不吃糖,此刻的表现却像糖一样,又甜又缠,乔可南手足无措,下意识朝陆洐之那儿瞥了一眼。

陆洐之:「你就来吧,人多热闹一些。」

乔可南:「……」鬼才信你爱热闹!!!!!

谭尚源很兴奋。「啊哈,说好了喔!不遵守约定的人就是小狗~」

「啊,小狗啊……」乔可南无力地看著谭尚源被载走,试想天下谁能很心拒绝小正太用闪亮亮的眼神攻势跟你说来嘛来嘛,至少乔可南是办不到。

唉,头疼啊!

另一头,在车子里,谭尚源不忘向陆洐之咧嘴邀功:「呐呐,我表现好不好?大哥哥同意了吧?你答应要给我买psp的!」

陆洐之勾了勾chun,在驾驶空档伸手了把孩子的头。「别跟院里其他人讲,说是你存零用钱买的,知道吗?」

谭尚源欢呼:「喔~~耶~~」不往他这把年纪了还硬要装嫩,大人最吃这一招了,好开心喔,psp~

看著小孩儿一脸得意的样子,陆洐之好气又好笑,他望著前方道路,无奈心想:事到如今,他也只能用这般方法了……

乔可南挺喜欢小孩子的,大部分同志都喜欢孩子,认为他们好玩,又生不出来,不用担心会成为自己的负担。

这天乔可南特地在赴约前去了超市一趟,采买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糖果饼乾,提了两大袋。

他换上sè彩较为柔和的t恤,浅sè牛仔裤,一双白sèall star,又戴上菊花黑以前带他配的眼镜,像个十八、九岁的yang光大学生,陆洐之来接他,看见他这般模样,也是一怔:「你跟他们完全没任何违和感。」

当我没听懂您老在亏我娃娃脸呢。

「嗯哼,是啊,我是乔哥哥,你是陆、叔、叔。」两人差了八岁,何况陆洐之长相本就「糙老」,被喊一声大叔不为过。

只是乔可南喊,便喊得他心里头一阵抓挠,蛮不是滋味。

一路上两人没说话,刚那句乔可南也只是顺著这人的话不甘示弱,可没打算藉此与他不计前嫌、开怀聊天。

陆洐之则知自己现在对乔可南,是多说多错、动辄得咎,还不如少说少错、不说不错。

育yòu院到了,谭尚源一早就等在门口,像一只徘徊燥动的:「我的psp、psp、psp……」

一直到听见引擎声,他兴奋地打开育yòu院大门,看见来人,小小的眸眼一下子放光:「乔哥哥~~」我的psp啊!

听这一声喊得多柔多腻多销魂,乔可南原先还有点儿犹豫,现在却觉得过来一趟挺不错的,至少不会让小孩子失望。

陆洐之随後下车,看见小孩子挤眉弄眼、拚命暗示的目光,点点头,指了指自己的车子,用口型道:「晚点给你。」

谭尚源嗨死了,像个猴子,上上下下地跳窜,乔可南以为是自己手上这两袋诱发到他了。「不是有比赛吗?赢的人可以拿最多饼乾喔。」

「茄~」谭尚源都八岁了,哪希罕这个。不过看陆老大在人背後一副你敢说不试试看的脸,马上又变得非常谄媚:「好,我会努力的!」

乔可南笑著抚了抚谭尚源的头,意识到陆洐之的视线,他目光很深,看著他的方式很温柔,这画面令他莫名联想到《喜宴》里的同志夫夫,乔可南脸一热,忙收了手。

陆洐之见好就收。「好了,我们过去看比赛吧。」

比赛举办在育yòu院设置的活动中心,厅里布置了花圈,看得出都是小朋友自己弄的,歪七扭八,却别有童趣,比赛分小组、兔子组、汪汪组,小是四五岁,兔子是六七岁,汪汪则是八岁到十岁。

小组年纪小,记不住太多东西,分明讲著《睡美人》,却出现了《白雪公主》里的七个矮人。「睡美人……睡著了,七个矮人遇到她,让她好好睡……王子去高塔打败了女巫,找不到公主……呃……然後小矮人告诉王子,公主在他们那里,王子过去了,给了公主一个爱的吻,公主醒了,两人结婚,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……」

啪啪啪啪。众人拍手,乔可南笑到不行,下面有人抗议了:「七个矮人是白雪公主的,不是睡美人的,你讲错了!」

小朋友一愣,随即不依。「我说是睡美人的就是睡美人的!」

「你明明讲错了……」

「好了。」院长──主持人出来维持场面。「这是说故事比赛,只要把故事说得j彩,就过关,不用太拘泥角sè是哪个故事的,也许睡美人和白雪公主是好朋友也不一定啊。」

於是大家笑了,陆洐之一如既往站他角落,乔可南则在他隔壁(因为大人都站外圈,其他人自己又不认识,更尴尬),忽听他道:「许多童话故事里都包含了一些经济学跟社会学的意涵,像《睡美人》,它告诉我们两点,一是绝对不可忘记邀请重要人物,否则就会遇见无法收拾的後果;二是倘若一直在生活、工作中无法得到乐趣和满足,那就像睡美人一般终日在沉睡之中,直到真正有意义的事出现──例如王子的深深一吻,人才会从沉眠的状态中苏醒。」

乔可南听得一愣一愣。「这只是童话故事……」

陆洐之勾chun。「写出童话故事的人,都不是孩子,里面包含了很多丑恶大人的yu望,像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,据说那原作是个恋童癖,故事里充满各种x爱意涵,最後的结局是爱丽丝醒了,换她的姊姊睡了,就是作者希望那些少女们,一辈子都不要长大……」

乔可南:「……」他这辈子绝对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童话故事了!

小组的比赛很有意思,有hu头蛇尾的,有讲到一半想不出来发呆的,有讲著讲著睡著了的……总之小孩子就是一个神奇的生物,兔子组跟汪汪组相比之下稳定许多,倒是少了一点乐趣。

陆洐之递给他一份评审表,乔可南:「我不用吧?」

「人越多越公正客观,何况你还带了奖品。」

陆洐之一副把这当大事的态度,乔可南哭笑不得,接过了评核表。

两人专心听汪汪组的表现,谭尚源口齿清晰,抑扬顿挫,引经据典,恰到好处。「这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才。」乔可南笑。

「他将来大了,若打算学法,我会指导他。」

「敢情你还打算学人家光源氏……」养成正太?

陆洐之一怔,随即苦笑。「你想多了。」

呿,按你这禽兽x格,还有什麽事gan不出来?

比赛结束了,有输有赢,乔可南给每人都发了糖果饼乾,输的人多分一些,以安抚他们受创的小心灵。

乔可南脸上始终挂著亲切的笑,陪他们玩了一阵,直到下午,小朋友去午睡,刚一连抱了许多人,乔可南手酸背疼,很想舒展一下,陆洐之见状问:「要逛逛吗?」

乔可南睇著他,想到菊花後来跟他说,这间育yòu院是他出资建造的,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是真的很好奇,好奇到爆表。

但愿……好奇心不会杀死猫才好。

48 万能的佛祖,请赐给我力量

育yòu院占地颇大,是座三层楼的洋房建筑,还附带广大後院,绿化做得很好,上头有盪秋千溜滑梯之类的游乐设施,乍看之下,像间豪门yòu稚园。

这儿的每一处都做过仔细规划,看得出陆洐之追求完美的g毛x格。想到他甚至为此卖了那间豪宅,乔可南不禁便问:「这麽做……值得吗?」

陆洐之:「?」

乔可南:「听说你卖了房子。」

陆洐之一愣,倒也没问他哪儿听来的,当初卖房子有跟圈内做仲介的朋友接洽,传出去不意外,谁叫这就是个八卦八卦我牵挂的世界。

「值得。」他很坚定地说,表情渐渐地柔和下来。「不论如何,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。」

乔可南顿时无言了。

他可以对过去的陆洐之恶言相向、冷言以待──纯粹因他不爽。现在这样的……却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能暗暗存了戒心,用最平凡的模式应对,以便做到知己知彼。

乔可南:「我记得你不信佛。」

他瞟了眼陆洐之左手腕上的佛珠,那样是看来不只是装饰品,何况与陆洐之素来洋派的品味不合。

陆洐之抚了抚腕上的佛珠,淡笑:「我不信佛,但佛法很能打动我。」

他在庭院里一处石椅上坐下来,天候已经入冬,可今天天气不错,有一点儿yang光,透过稀疏的枝叶筛落,还算温暖。

乔可南手c口袋,站在一旁,用一种观察般的警戒姿态看著眼前男人,觉得他这番话应该还有下文。

陆洐之:「我曾跟你说过我想从政的理由……事实上不是那样,我想成为人上人,证明给那些抛弃我、瞧不起我的人看。这念头支撑了我三十年,就像我人生的……一道障,那时候不管什麽人什麽事都不会动摇我,我也许有遗憾,但不会後悔。」

乔可南听著。「你现在後悔了?」

讵料陆洐之道:「不。」

乔可南:「?」

陆洐之:「我的後悔,是对你最大的wū辱。」

乔可南:「……」

确实如此。倘若是能随意改变、悔恨的东西,那何苦自己当初要受到那般对待?他并不想为他人理想献祭,但对被迫牺牲的人说:「其实当初不必这样。」那感觉真不是一个gan字能形容。

「我不後悔,只是那天在百货公司里,你看著我的表情,让我忽然觉得……」陆洐之停顿了一会,才道:「很痛苦。」

自己露出了什麽表情?说真的,乔可南完全不记得了。那一刻的记忆在他脑里就像一团黑雾,一碰就散,同时也不太想去探触,就像一个潘朵拉盒,y暗而苦痛。

乔可南继续等他下文。

「我从不轻易承认自己做错了事,你的事却一直梗在我心里。有天,我跟著章世国去了禅寺,听上师讲道,佛曰人生八苦:生老病死、求不得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y过盛,除了老病死我目前尚未遇见以外,其馀的我全在经历。我一想到接下来的人生或许都会活在这八苦之中,就很绝望,那时我想找你,却听人说你去美国结婚了……尽管实在很荒谬,但我当下是真的差点就疯了。」

陆洐之说这番话的表情很平淡,彷佛在阐述一个不属於自己的故事,唯独偶尔流泄的苦闷眼神,昭示了他是这番话的主角。男人总是习惯用抽离自己的方式面对这个世界,乔可南如今终於明白,这个人原来不过是胆怯。

他胆怯得不想面对真实的自己,塑造强硬的假象,甚至无法给他个明白……他一直欠他的。陆洐之始终不懂,当初他究竟下了多大决心,问那句话,男人说了「好」,所以自己才相信了他,直至後来,万劫不复。

乔可南下意识按著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,告诉自己:停,外物不可必。

陆洐之看见了。他别开眼,续道:「後来听你说真的结了,我万念俱灰,那阵子什麽都不太想管了,最後去了上师那里,修习佛法。有人说在佛前祈祷五百年,能换来一段尘缘,於是我就去求佛、结善缘,或许还能成全我的下辈子、下下辈子。」

下辈子的什麽?乔可南没问,陆洐之也没说。

话题似乎就此嘎然而止,无人再开口,日光隐没在冬天的灰云里,四周有一点冷。乔可南c回口袋里的手隐隐有些发颤,他掀了掀chun:「陆洐之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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